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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恆的盛夏---聖露西亞

文、圖/聖露西亞桌球志工 連明偉

  去年5月,我輾轉抵達了位於加勒比海的島國聖露西亞,彷彿挪移步伐,滯留另一時區,悄然進入永恆的盛夏。

  志工服務,難免有其遐思、浪漫乃至不切實際的想望,於是再三警惕勸勉自己:保持彈性,不輕易批評,試圖接納更多當地文化。我任職於青年發展體育部,與當地教練克里斯共同擔任全島中、小學的桌球教學,自東而西,由南至北,我時常坐著教練克里斯冷氣故障的中古車,聽著動感十足想讓人搖晃舞動的索卡音樂(soca music),在彎曲蔓延的路徑奔馳,駛上高山,探入低壑,或在叢密蕉林之後猛然轉彎,朝向鄉村小學。那裏,有著許多孩童熱切等待我們到來。

  我睜亮雙眼,學生也睜亮雙眼,像是共同目睹這世界所有可供歌頌的美好,然而在那當下,他們眼前照見的該是一個有著黃皮膚、柔順黑髮,喜歡自嘲是正港臺灣來的舶來品。孩子總愛圍繞我,調皮地伸出舌頭,Ching chong(模仿華語腔調)亂叫。我從眼神中,得知他們並非歧視或侮辱,而是一種對語言陌生的誤解,進而因襲此一便捷的稱號。有些孩子遙遠地看見我,便大叫一聲Chinese,我跟他們說,我是Taiwanese。練球的學生告訴我,當地人對於所有亞裔面孔,都稱作Chinese,所以不管是臺灣人、韓國人、大陸人、日本人等都被統稱Chinese,著實是「張冠李戴」、「狸貓換太子」。

  忙碌時,教學從早上開始,7點就得搭車至首都卡司翠市區集合,趕赴各鄉村學校,授課至下午2點,緊接教練克里斯亡命天涯般飆車回到北部練球中心。說真的,每次教練克里斯催起油門,我著實有種坐雲霄飛車的感覺,每每都在心中暗唸阿彌陀佛。我們必須在3點前回到桌球練球中心,替剛下課的年輕選手開啟大門,趕緊吃些延誤許久、因日曬而近乎變質的午餐,再進行4、5小時的高強度特訓。我時常是最後一人離去,晚間7、8點,收拾桌子,整理環境,關燈鎖門,陪學生一同晃悠搭車,回到家,時常超過晚間8點。

  我看著他們到來,看著他們離去,他們喜歡搶著跟我練球,或者耍賴說肚子餓,討餅乾吃。即使不練球,我也喜歡注視他們無比認真的神情,在一間熱得近乎燒熔的鐵皮屋內,汗水淋漓,凝視一顆桌球的移動、旋轉與彈跳。兩人對峙,捉對廝殺,腳步兔跳鵲起,手臂持拍如大鵬展翅,桌球伴隨一股強勁氣流來回奔騰,為一顆失誤的球而惋惜,為一顆連續強攻的球而喝采。我們克服疲倦,日日操持桌球技藝,讓身體肌肉產生記憶,精準計議每一顆球的來回、快慢、落點、技術與各種應對策略,不慌不忙,謀定後動。我知道,所必須教授的,除了最基礎的桌球技術、鍛鍊身體方法之外,還要強化孩子們的精神:勝如何能不驕,敗如何能不餒?這著實是後見之明,我深刻希望他們能夠挫敗、憂傷、沮喪,並且在歷經這一切苦惱氣餒之後,默默陪伴在他們身邊,輕拍肩頭,告訴他們,所謂勝利,其實是建立於所有一再累積的失敗。敗於是暫時可餒,勝於是姑且可驕,然而兩者輾轉反復,遂能平穩心態,逐漸強化精神體魄。

  一年中,參與培訓的國小、國中桌球菁英選手們長高了,變壯了,腳步移動得更加快速,正、反手相持技術亦更加純熟。有時,同這些漸次茁壯的孩子比賽,自己竟也開始輸球,於是我也氣餒,只是心中知道,青出於藍其實是最大的祝福。教學相長,所有自以為的無償付出,都將轉化為另一種私我的饋贈、反芻與償還。當所有加勒比海聖露西亞的異地色彩沖淡之後,我漸次察覺,我們正在另一個時區中安穩前進,乃至迴旋凝望。炎夏帶有明顯刻度,標示日夜,彰顯每一個動情或忘懷時刻,我在這裡,看望香蕉林,看望熱帶島嶼,看望窗外的藍天白雲,思索自己和孩子所經歷的種種。

  2018年5月,我將帶著所有孩童靦腆的笑容,抵達出發之境。已是結束,卻是豐饒開始。我憶起聖露西亞諾貝爾文學獎詩人德瑞克•沃爾科特的著名詩歌〈愛復愛〉:  

有朝一日,你會心情振奮,
歡迎自己來到
自己門前,進入自己的鏡子,

彼此報以微笑,

說:坐這兒。吃吧。
你將再度愛上那曾是你自己的陌生人。
給酒。給麵包。把你的心還給

它自己,還給那愛了你一輩子的

陌生人;你忽視了他,
而去注意別人;他深知你
從書架上取下情書、照片、絕望的筆記來,
從鏡子上剝下你自己的影像。
坐,飽餐你的生命吧。

  永恆的盛夏,我們在聖露西亞遇見彼此,以及遇見傾於更加良善的自己。

  • 更新日期: 2022/06/05
  • 點閱次數:47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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